2025年8月15日刊| 总第4059期
红妆女，庄稼汉，雪封村，事变生。
就在这样质朴又热烈的奇情背景下，《生万物》的故事于爱奇艺“大家剧场”拉开了帷幕。
这部剧诱人点开的原因有很多：“85花”的年代正剧转型，各路老戏骨的贴脸飙戏，跨越四季的实景拍摄……这些要素，都能在沉闷的剧集市场荡起涟漪。也正是这些要素，让满脸尘霜的年代剧《生万物》，在暑期档一众美轮美奂的古装剧中跑了出来。
首播当晚，《生万物》CCTV8酷云实时收视超2.68%、欢网大数据实时收视超3.67%。截至发稿前，爱奇艺热度值已突破9200。
但对我而言，《生万物》最有吸引力的地方，还在于它主题表达上的野心：拍动荡天时中人和土地的关系。
这部剧改编自山东籍作家赵德发“农民三部曲”的第一部《缱绻与决绝》。《生万物》取小说的前半部分，讲述了上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在一个鲁南乡村由土地引发的故事。
展开剩余87%故事重点围绕地主和农民两个阶级，宁家、封家、费家三个家庭展开，牵涉到抗匪、抗日以及土地革命等重大历史事件。
因此，仅仅把《生万物》看做一部“好看”的乡间传奇剧是不够的。
它扎根人和土地的关系来塑人、写事、理史，厚重却不失当下共鸣。虽然百年前的鲁南乡村生活离我们很远，但它反映的社会礼俗和文化心理离我们并不远；
虽然宁绣绣（杨幂 饰）、封大脚（欧豪 饰）、费文典（张天阳 饰）和天牛村的村民们与我们隔了几代，但土地赋予他们的生生不息的生命力，依旧能为我们提供养分。
青天飞霹雳的命运
“绣绣被马子抢走了！”《生万物》的开局被剧迷调侃为“天崩”开局。
可不是嘛！对于那个年代生活在农村的大家闺秀，好不容易有个门当户对又两情相悦的结婚对象，就差出嫁这“临门一脚”，谁能想到竟然被山匪盯上绑了票。
更没想到的是，父亲宁学祥（倪大红 饰）竟然会因为不舍得地，迟迟下不了卖地救女的决心，最终做出拿妹妹苏苏（邢菲 饰）换嫁的决定。
这样的“天崩”开局，有那个年代特殊的合理性。
在以土地为根基的乡土社会，一切社会关系围绕土地的分配、传承和经营展开。土地决定了家族的财富和社会地位，是命根子。
因此，让宁学祥卖地，会比要了他的命还难。婚姻是大家族守地、守财的工具。所以，在宁学祥和费家嫂子眼里，尽管情感上对绣绣有亏欠，但嫁的是绣绣还是苏苏没有本质差别。
山匪则往往是落草为寇的失地农民。他们绑架勒索的行径虽然非法，但也是乱世之中民间财富再分配的一种方式。
绣绣作为这场横祸的直接受害者，她的命运自然最牵动人心。她与娘家决裂，与曾经的恋人错过，背着“被坏了”的名声，嫁给了庄稼汉封大脚。
这样大开大合的跌宕命运，符合当下观众对强情节的审美需求。她如何在陷入泥淖后“把日子过出花”来，也成为目前最大的悬念。
但这个“天崩”开局影响的又不只是绣绣一个人的命运。在乡土结构中，一个村庄也是一个利益、情感密织的共同体。绣绣的被抢，像投向湖心的一颗石子，不仅改变了两个大家族的命运，也扰动了一众村民的心绪。
如果对照绣绣被抢的时间点，就更有意味了。这场飞来横祸发生在1926年12月——那是1927年的前夜，也就是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革命战争、武装起义的前夜，是国民革命向土地革命转折的前夜。
时代颠簸向前，看似封闭的天牛村也逃不出历史震荡的波幅。命运在天时动荡和土地交缠中不断变化，所幸的是，绣绣和天牛村的父老乡亲们总能迈着坚韧的步伐应对。
泥土中抠出的人物
尽管上世纪20年代中国的革命形势风云变幻，但《生万物》并没有按“主义”给天牛村里的村民们分类，更没有根据阶级分配“德行”的脸谱化人物塑造。
事实上，从《生万物》的开播反馈来看，这部剧最能深入人心的便是密织的群像和不那么的“政治正确”的人物塑造。
尽管是年代传奇剧，但《生万物》并不是“宅门”叙事。
剧中既有像宁家、费家这样的大家族，也有像封家、铁头家这样的自耕农和佃农。地主家里有吝啬顽固的、温和守旧的和积极进步的，农户中也有质朴憨厚的、八面玲珑的和泼皮无赖的。
比如，大家族里有像费左氏（秦海璐 饰）这样为大家族延续操心的当家“主母”、绣绣娘（沈丹萍 饰）这样宅心仁厚的家庭主心骨，普通农户里也有像大脚娘（迟蓬 饰）那样善解人意的质朴母亲。
大家族里有视土地为命根子的“抠门”宁老财，自耕农中也有同样想方设法要多买几亩地的老农封二（林永健 饰）；
大家族里有纨绔子弟，佃户里也有像封四（宋佳伦 饰）这样的败家子；
大家族里有费文典这样进步中带着点软弱的青年，农户家也有像大脚这样淳朴里带点莽撞的小伙儿……
在乡间有威信的好人，总有可叹一面。
比如，事事周全的费左氏，为了家族经营鞠躬尽瘁、尽心尽力，个人德行更是无懈可击。但也就是因为把家族利益放在了首位，她才亲手乱点了费文典和苏苏的鸳鸯谱，让绣绣、苏苏和费文典的命运都陷入了未知的漩涡。
村里看着可怜的苦命人，也总有可恨一面。
比如，被宁学祥逼着卖地的封四。靠着几亩薄田，一家几口吃不饱、穿不暖。借遍亲戚后，他不得不找“宁老财”借钱，最终落得个失地农民的下场。但他的悲剧命运，多少跟他个人的好吃懒做的习性、占便宜没够的性格分不开。
这些从泥土中抠出的人物，每个人都有闪光点都有局限性，都鲜活有血肉，都有奔头和生命力。这样一群人密织在一起，才是真实的乡村图景。这样一群人碰撞起来，才有力量和火花。
说不完的土地崇拜
除了跌宕的人物命运和鲜活的乡土群像，《生万物》让人想一直追下去的，还有那股说不出的“劲儿”。
这个“劲儿”是绣绣嘴里说的，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“把日子过出花”的决心；是大脚“八抬大轿，绕村转三圈”要把绣绣再娶一遍的情义；是宁学祥和封二之间互相看不惯，但几日不干仗还少点什么的“相爱相杀”；是绣绣娘周到的嘱咐、大脚娘笨拙的照顾……
这一切的“劲儿”，都因土地而生，都藏在人和土地的关系中。
土地是财富，也是一种安全感和稳定感。土地是一切生命的母体，也是死亡和灵魂的归宿。土地决定秩序和关系，形成了独特的邻里关系和交往伦理……这些在《生万物》中都有体现。但剧中最打动人的，还是土地赋予人的生生不息的生命力。这种生命力可以超越个人命运曲折、历史洪流。甚至，可以把它理解为中华民族延续的密码。
在《缱绻与决绝》的创作谈中，作家赵德发曾谈到，在这部小说中，他对中国土地问题进行了反复思考：
“我既从感性上同情农民，理解农民，在书中倾情描述，也在理性上追问各种土地制度是否合乎人性，是否有利于人的发展与社会进步。”
作为在爱奇艺“大家剧场”与观众见面的作品，用影像呈现严肃文学中的哲思是《生万物》的创作任务之一。从开篇八集呈现的乡土情境、密织的人物关系来看，《生万物》勉力了。
对于当下迷茫困顿的长剧市场，《生万物》也有难得的开拓意义。
“《生万物》是个老题材，但它有可能给剧集市场带来新的生机。在这样的作品里，大家可以看到乡土四季，看到群像人物的命运。”
在《生万物》总制片人、爱奇艺高级副总裁戴莹看来，《生万物》虽然看似“老旧”，但因为与文化根脉和生命力联通，可以找到自然抵达年轻观众的路径。
天牛村的大戏才将将拉开帷幕。刚刚在土地上安顿下来的绣绣要怎么把日子过出花？开局就救了一个革命者的大脚会走出怎样的觉醒路线？出走的费文典的命运又会如何与天牛村交织？
随着革命的风起云涌，天牛村中人和土地之间的关系也将产生剧烈变化。后续好戏连环，我们不妨继续追剧。
【文/卞芸璐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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